广州接待外省来粤八旗子弟的八旗会馆

广州接待外省来粤八旗子弟的八旗会馆

　　古建彩绘动物,古建简单彩绘,朔州古建彩绘因为“八旗会馆”，广州珠光街诞生了“八旗博物馆”，与本地满族历史文化研究会的满族文化陈列馆相对应而存在。

　　广州八旗会馆，原载于老会长汪宗猷主编的《广东满族史》、《广州满族志》、《越秀区满族志》里，但因为大家没有见过实体，后来有部分观点质疑广州八旗会馆的存在，认为即使曾经有建筑，也是垂着辫子说着北方话的北方人开的“开平矿务局旗下‘开平粤局’的物业”，属于矿务局的招待所，毕竟历史上确实也有煤炭运输码头和相关产业建设。并提出会馆为汉习，旗人无此俗。争议引起本人好奇心，于是钻研故纸堆寻找文献支持。果然找到“存在”的证据，扯出与会馆链接的事。

　　暨南大学出版社的《近代广州口岸经济社会概况》文史资料引述洋人税务司摩根先生的线个会馆或同乡会，其中一个是满族旗人的会馆，其他则为各省各州府的同乡组织。旗人会馆（the Bannermen’s Guild）建于1890年，所需经费来自捐款，政府拨给一块土地，这块土地以前曾是军营。”[1]。同时弄到一份德国人舒乐于1907年（光绪33年）绘制的广东省城地图，那是德国人舒乐测绘的广东省城（广州府）地图，标明满汉八旗各自驻防范围，包括有将军署、副都统办公点和八旗有关的建筑，当然也标明存在“八旗会馆”的具体地点。但洋人的东西仍然被质疑，好奇心驱使本人再从当时担任“开平矿务局粤局总办”之职、晚清华人“买办”郑观应书信集里找证据，写于1891年（光绪十七年）的信说“东亦将军填筑主坦，计数尚多，拟建八旗会馆”的文字，但毕竟还是“拟建”[2]，后来，果然在白云区神山镇的卢氏大宗祠发现了会馆的石质材料的匾，不同声音遂偃旗息鼓，相信广州确实存在旗人会馆。

　　此事告一段落后，本人还是好奇于会馆其他问题，于是驱车前往白云区神山镇的卢氏大宗祠，拍摄广州存在八旗会馆的实物证据，会馆的正式名称确实是“八旗奉直东会馆”。其实这个问题与北京的“八旂先贤祠”就是北京八旗会馆性质一样。

　　金梁的《四朝佚闻》云：“八旂先贤祠，在东安门内。为各省旂营京官所立，即八旗会馆”。就是说八旂先贤祠等于八旗会馆，地点在东安门，是各省八旗京官共同建的，因为“以内城例不得设会馆，故称祠也，内设八旗先贤位，春秋公祭。[3]”按照这个说法，北京的“八旂先贤祠”就是“北京八旗会馆”，查阅汉字字典，“旂”也是“旗”，读音都一样。金梁者，满洲八旗子弟也，瓜尔佳哈拉，杭州驻防后裔，自称“瓜圃老人”，著有《瓜圃述异》、《辛亥殉难录》、《光宣列传》、《清宫史略》等。彼者，清末民初与赵公尔巽等编撰《清史稿》，大学者焉。

　　首先肯定不是郑观应干的，因为郑观应的书信披露以下事实：1892年（光绪18年）6月18日，郑接到盛宣怀弟弟盛荔荪的电示，邀请郑观应北上加入轮船招商局，郑马上答应表示愿意效力，但踯躅于“惟开平粤局工程未完，不便遂行[4]”。8月30日，郑观应可以离开广东了，因为“开平煤矿局总办唐廷枢已到粤，即以开平粤局总办事理清交代，准备北上入轮局。”而“唐廷枢则以挽留郑办开平局，郑‘力却未就’[5]”，说明郑没有留在广东省城工作。10月7日，“多年共事的老朋友兼姻亲、开平矿务局总办唐廷枢在天津病逝。[6]”也不是唐廷枢干的，他已经病故。从书信看，郑观应“力辞未就”的走了，唐廷枢病故了，谁来建设呢？

　　而且在郑观应接任开平矿务局粤局“总办”前，一直在澳门闲住，没有到达省城。光绪十七年（1891年）到省城履职，尽管踌躇满志，但不是被崔姓旗人扬言举报，就是被将军警告，下不了手。关键是资金不足、场地狭小。如果是郑观应所建，煤炭码头放弃不做而搞会馆，必然被李鸿章责备，所以断不可为。如果是郑观应所建，必然以自己作为“总办”和北洋大臣的委托人及近代“实业家”身份，自己就题名了。

　　卢氏大宗祠有一段文字，介绍“八旗奉直东会馆”匾为何来到这里的原因：“‘八旗奉直东会馆’是清朝奉直东三省官宦在广州建立的‘会馆’……该馆建筑庞大，富丽堂皇，专供三省官宦议事、会客、宴请等高级会馆。……一九三三年，神山的卢姓宗亲成立了重修卢氏大宗祠筹委会，但当时建筑材料非常紧缺，时值广州市政府准备处理拍卖‘八旗奉直东会馆’，族人得知是上等之料……用了一年时间将所有材料运回神山”。

　　该馆建筑庞大，富丽堂皇，清朝奉直东三省官宦建的。奉直东就是奉天、山东和直隶，什么官宦？未说清楚。既然是清朝的官宦，当然有满族也有汉人。

　　记得苏州的八旗会馆名称是“八旗奉直会馆”，由右布政使恩锡、苏州织造部堂德寿、粮储道英朴这三个满族人和江苏巡抚、汉人张之万集资建造的。

　　开封的八旗会馆则有资料记载“清政府于康熙十八年间（1679）建筑的‘八旗会馆’，原名为‘奉直八旗会馆’，……根据《八旗通志》内载：‘河南属小八旗，由统领、城守尉（等于现代的地区专员，略逊于巡抚地位）督修直奉八旗会馆……’云云。[7]”

　　山西太原八旗会馆叫“八旗奉鲁燕会馆”，福州和南京也有八旗会馆。多数八旗会馆与奉直官宦有关系。

　　摩根（F·A·Morgan）先生说“在广州共有23个会馆或同乡会，其中一个是满族旗人的会馆，其他则为各省各州府的同乡组织。旗人会馆（the Bannermen’s Guild）建于1890年，所需经费来自捐款，政府拨给一块土地，这块土地以前曾是军营。这块土地一部分用来建筑会馆，其他部分则作为房产出租，所得租金足以应付该会的日常开支。会馆既可作为开会场所，又可作为来访旗人的宿舍。[8]”这里说的是政府拨的土地，土地以前是军营，按照郑观应的说法，就是援引将军的话，那是旗地，是八旗水师营训练场地。经费来自捐款，结合前面的说是奉直东三省官宦所建，就是他们的捐款，性质就是“满族人的会馆”，用于开会和来访的旗人。看来旗人巡游一般不住在民人酒店，住在八旗会馆。

　　摩根（F·A·Morgan）先生说：广州的“旗人会馆（the Bannermen’s Guild）建于1890年”[9]，“建于”可以理解斯年落成，也可以理解该年奠基动土，本人尝以为1890年建成，其实不然。郑观应在光绪十七年（1891年）给唐景星的信中转述珠江边坦地地主林桐春的话“东亦将军填筑主坦，计数尚多，拟建八旗会馆。”也就是光绪十七年说的“拟建”。

　　摩根先生说 “建于”光绪十六年，郑观应于光绪十七年的信说“拟建”，其实有个时间差。但郑观应是转述林桐春的话，地主林桐春是在郑观应到达广州时转述的，小小的地主林桐春不可能知道旗地的用途，也是转述他人来自将军的话，所以光绪十七年的“拟建”时态，是过去时态中的过去完成时。于是大胆推测，广州的这个八旗会馆于光绪十六年开工，郑观应于光绪十七年到达广州后，写信陈述这里“拟建”，这个“拟建”来自转告，同时也是实地看见动工的目标是“拟建”，所以更说明郑观应是看着别人干“八旗会馆”的活，自己的活无法下手，肯定没有兴趣题名。

　　何时完成呢？德国人舒乐的地图是1907年（光绪三十三年）绘制，广州的八旗会馆在光绪三十三年以前就应当竣工，才有地图的标注正式建筑物，光绪十六年到光绪三十三年，十八年。什么时候竣工，关注“八旗奉直东会馆”落成时间，于是在卢氏大宗祠上找答案。

　　“八旗奉直东会馆”是张人骏写的。在“八旗奉直东会馆”匾额的左面有一列文字“丰润张人骏”。丰润县为遵化管理，遵化隶属直隶，张人骏是直隶人，同治朝戊辰科进士，年轻有抱负于国家。

　　凭什么给张人骏题名“八旗奉直东会馆”？他不是旗人，何以资格，他又何时题名的？这是本文关注的。

　　为此，本人查阅资料，原来张人骏在光绪二十（1894）年至二十一年就出任广东按察使，光绪二十一年乙未（1905）年至二十四年（1898年），张人骏出任广东布政使，然后离任去山东任布政使，光绪二十六年张人骏接替满洲任松椿任漕运总督，满洲任恩寿接任后，光绪二十七年张人骏到山东接替袁世凯任巡抚。光绪二十八年张人骏接替蒙古裔锡良任河南巡抚，光绪二十九年张人骏再来广州出任广东巡抚，至光绪三十一年张人骏改山西巡抚、光绪三十二年改河南巡抚。光绪三十三年张人骏任两广总督，至宣统元年改任两江总督[10]。张人骏前前后后在广东省三次为官，始于光绪二十年（1894年）、终于宣统元年（1909年），期间还出去到山东河南转一圈再回广东，最初担任广东按察使和布政使、其后广东巡抚和两广总督，张人骏与广州关系密切。

　　“八旗奉直东会馆”有多大，我们不知道，但卢氏大宗祠的文字时“该馆建筑庞大，富丽堂皇”，我们只熟悉至今尚在的明代广州镇海楼所占地面面积不过16m×31m=496㎡，但有五层，完成五个496㎡底座的工程量，首先土建，清代以前的建筑古代没有钢筋混凝土、没有机械浇灌，当时没有电灯照明，无法日夜开工，只能利用白天，没有机械力，只能凭借自然力。按照古建筑施工特点，就是依靠双手。按照原始土木工程工作量规律，土建结束就是砌砖石、搭建木料，还要抹灰染色。抹灰水每人每天十小时为10㎡。有的地方是砖石、有的地方是木质，但都要抹灰水或刷漆，每层有四面墙，明清以前古楼堂馆所一般高度为4-5米，特别是会客地方都高旷，仅每层抹灰水工作就需要：（16m×5米+31m×5米）×2，如果五层就是（16m×5米+31m×5米）×2×5=2350㎡，实际上还有其他表面积，如地面铺装和房顶铺瓦两块：16m×31m×2=496㎡×2=992㎡。除了地面铺装每人工作十小时为1立方，还有木工每人工作十小时为8㎡、砌红砖每人工作十小时为1000-1800块（1立方等于525块砖）也就是每天2个多立方、如果还要搬运泥土，青年健壮工每人每天15土方，但古代都是老中青少在一起施工，平均起来每人每天十小时为10立方即10土方，如此镇海楼总工程量和建造时间估算留给理工科背景的。

　　北京故宫始建于明成祖永乐皇帝，他夺取了侄子建文帝政权后，于永乐四年（1406）开始建设，于永乐十八年（1420）完工，动用了23万民工和百万民夫，前后用了14年。而故宫占地有72万㎡、建筑面积15万㎡。工程量浩大，但人工也多。

　　比起北京故宫，两千年前的秦始皇统一中原后于公元前212年建造阿房宫建筑，于公元前209年基本完成，也就是4年时间，当然民工也多。

　　广州“八旗奉直东会馆”再大，也没有镇海楼的工程量，再富丽堂皇，也没有故宫的富丽堂皇，不可能比秦始皇的阿房宫更宏伟。征调民工，八旗会馆比不上故宫建设的国家意志，也比不上镇海楼的省政府决定，因此开工人力和财力不如前者。但既然是八旗会馆，清朝是“旗人国家”，广东省最高军事长官是广州将军，将军的职能就是“统辖广东满汉八旗及水师旗营官兵、节制广东陆路镇协各营”。在水师旗营旗地上建造 “八旗奉直东会馆”[11]，将军负责八旗军旅，也节制总督的督标、巡抚的抚标、提督的提标等，当然要过问、参与和协助本地的“八旗会馆”。

　　广州“八旗奉直东会馆”开工于光绪十六年，张人骏在广东省城一共三次到任。光绪二十年至二十四年担任广东按察使和布政使五年，光绪二十九年至三十一年担任广东巡抚三年，光绪三十三年至宣统元年担任两广总督三年。按察使相当于省公检法部门首长、布政使相当于省政府行政机关负责人，从张人骏能够担任多个省按察使和布政使，看大清国对其如此信任。

　　“八旗奉直东会馆”是张人骏题写的，何时所写。前面说过，会馆建筑工期不可能十八年，也就不可能二十年，在旗人政权下，建造属于旗人的会馆，区区“八旗奉直东会馆”不可能太长时间，旗人官宦集资，三、四年可以完成，即在光绪十九年基本竣工，适逢张人骏光绪二十年抵粤任按察使，既然又有奉直东官宦建设这个会馆，张人骏又来自直隶，所以乘兴题名。

　　在清代，吏部、礼部、兵部、工部、户部和刑部六部为最高国家机器，责任人是尚书和侍郎，巡抚和总督则是封疆大吏。广东海岸线长，拥有粤海关，许多西方国家都紧盯广东海洋商路，光绪三十四年张人骏在广州担任两广总督期间，敢为国家争权益。清代战争后，华人官员多有恐洋心理，但张人骏面对占领我国南海岛屿的主权，一点不发憷，他据理与日本驻粤领事力争，收回东沙群岛，并于宣统元年（1909年）四月派广东水师提督李准等170余人，分乘“伏波”、“琛航”等军舰前往西沙群岛，查明岛屿15座，命名勒石，并在永兴岛升旗鸣炮，申明南海诸岛为中国神圣领土。在两次战争失去东北、西北、台湾和香港等多处领土后，唯一从东洋人手里要回的海洋疆土，是一位有主见、有勇气和智慧的地方官员。

　　如此担当的高官，在《清史列传》、《清实录》和《清史稿》等正史及《清史记事本末》和《清稗类钞》等许多野史中都找不到他的传略，无传略则无事迹记录，颇为奇怪。

　　“张人骏为两江总督，辛亥军败，偕将军铁良，走上海，提督张勋奉命护督，亦退江北。人骏后寓津，见客辄自引罪。谓弃城当辟，生不如死，每言及时，泣下，惶恐至无地自容”[12]。他认为自己对朝廷的忠贞无人可比，但却放弃朝廷交给自己的城池，不怕死亡但却逃生了，谁理解自己曾经怒怼洋人的历史。

　　说的是张人骏当两江总督时，即宣统元年后离开广州北上南京后，遇辛亥革命党举事，新军领命攻打南京，人骏总督亲赴疆场抗击，弹雨血雨，清军败军，大势已去，无以为援，史载两江总督张人骏用筐子以绳束之，从城墙悬下城墙出逃，丢下自己的属下和兵卒，登上外国兵舰才逃回上海，何等狼狈不堪。用箩筐从城墙搥下逃亡，智慧是有，勇气不见。当时的国内外报刊把“箩筐总督”放大报道时，但没有人知道自己如何以文臣之身携枪搏击事实。回想自己年少时，壮志凌云，更名为“人骏”，意思是要做“人中骏马”，十九岁考中同治甲子科举人．二十三岁考中同治戊辰科进士。骏马失蹄，不堪回首。

　　瓜圃老人说，他与张人骏挑起这个话题，但见“人骏独愀然曰：罪臣当诛。仅仅未叛立耳，岂可以他人自解哉”[13]，尽管时过境迁，张人骏耿耿亦然，自责之心陪伴他的晚年。人骏故于1927年，但他早早就给自己生平“量身定做”，“闻人骏临殁，犹严嘱家人，不可请恩恤，该仍以罪臣自持也。余颇敬其为人，欲补撰遗臣传，索碑志不能得，谓遗命不封不树也，呜呼，亦可悲哉[14]”。这里道明为什么正史、野史没有两江总督张人骏的传略，因为人骏临死前，交代家人不要索要封赏，不要树碑立传，也不要予人墓志铭，自己太羞耻了，一生为事谨慎、低调、严谨和务实，一生对自己严格、苛求，一生对国家忠诚、赤胆和无私，就是因为江宁一战的失败和逃亡，愧对重用自己的“大清国”，从此不再出仕。

　　人骏故后，溥仪乃以末代皇帝身份到场致祭，予“文贞”谥号，而李鸿章的谥号是“文忠”，肯定人骏的文胆忠贞。却未知重编之清史，是否留张人骏一个位置。

　　抚膝太息，今人早忘却张人骏，惟其后人，一位称其为“二大爷”的出色多才的女作家，名张爱玲。

　　在涛涛南海上有一块礁石叫“人骏滩”，每日静静地接受浪花的洗刷，但却告诉世界这块海洋沙滩与他有关联。

　　白云区神山镇卢氏大宗祠有卢慕贞名者，乃孙文发妻也。然卢氏大宗祠有一方广州“八旗奉直东会馆”匾额，但见令人复杂心情予之的张人骏题名。

　　[1] 《近代广州口岸经济社会概况》P951《广州史志丛书》编审委员会 :暨南大学出版社 :1995年

　　[8] 《近代广州口岸经济社会概况》P951《广州史志丛书》编审委员会 :暨南大学出版社 :1995年

　　[9] 《近代广州口岸经济社会概况》P951《广州史志丛书》编审委员会 :暨南大学出版社 :1995年

　　[10] 《清代职官年表》第二册总督年表和巡抚年表、第三册按察使和布政使年表，钱实甫编，中华书局1980年出版

　　[11] 《驻粤八旗志》P12，马协弟主编及点校 辽宁人民出版社 1992年出版

　　编者注作者简介：萨里雅阿，沈延林，满洲族，祖先三他哈康熙26年由京师回拨奉天岫岩城三道林子（今属丹东东港三道林子），因父亲是四野军人，一直打到海南岛，现居广东省城。此文章原在2019年5月16日发表在满族文化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