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看看古代建筑长什么样吗？一千多年后竟有人把画上的建筑复原了

想看看古代建筑长什么样吗？一千多年后竟有人把画上的建筑复原了

　　金塔古建彩绘,古建门头手绘,古建彩绘分色导读：以宋代画家郭忠恕《明皇避暑宫图》中出现的建筑形象为研究对象，徐腾试图在艺术史的研究基础之上，从建筑历史中复原研究的视角进入到宋代界画研究的领域。通过对《明皇避暑宫图》的全幅建筑制图临摹，初步认识了宋代界画的画法规律；然后比对遗址复原、文献复原和画作复原的关系，找出画作复原的基本原则和方法；最后运用以《营造法式》及相关研究为指导的中国古代建筑设计方法，通过复原研究，在逻辑上尽量靠近并验证画家的匠心经营，进而证实宋代界画创作与宋代建筑之间千丝万缕的对应关系。《复原研究》是他的硕士阶段论文，作者用建筑学的方法介入界画的分析与研究，是纯艺术史视角之外的有趣尝试。《复原研究》也是清华大学建筑学院王贵祥教授主持的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项目“文字与绘画史料中所见唐宋、辽金与元明木构建筑的空间、结构、造型与装饰研究”的子课题。

　　界画是中国画的一个特殊门类，它是狭义上专指亭台楼阁，广义上还包括宫室、器物、车船等的绘画类型。讲究工整写实，造型准确。

　　《明皇避暑宫图》宋代，绢本墨笔山水，纵161.5厘米，横105.6厘米，日本大阪市立美术馆藏。《明皇避暑宫图》传为郭忠恕所绘，画幅有题签 “郭忠恕越王宫殿图，穰梨馆藏”。画幅右下钤“过云楼收藏印”，曾被著录于《穰梨馆过眼录》。新出版的《宋画全集》也将此画收录在第7卷第2册，但是对于这幅画作的具体年代依然存在很大的疑问，艺术史上也从未得到确定答案。

　　郭忠恕是五代后期、北宋初期最为杰出的界画画家，擅作宫观楼台，与卫贤、赵忠义、王士元、高克明等同为这一时期最著名的界画画家，《圣朝名画评》评他的界画为“一时之绝”，列为“神品”，传世作品有《雪霁江行图》卷。《宣和画谱》中说，“三百年之唐历五代以还，仅得卫贤以画宫室得名。本朝郭忠恕既出，视卫贤辈其余不足数，如忠恕之高者，岂复有斯人之徒欤？”他的“界画”对后世产生了非常深远的影响。郭忠恕创作界画作品，几乎达到完美、无可挑刺的程度，他本人也很擅长人物画，如《东观余论》说：“《开元按乐图》，周昉画，是本盖国初郭忠恕所摹，有有髯者，乃恕先自写真也。黄某书。”他竟然将自己的肖像画入他摹制的唐人作品中去，可见其人物画造诣的精深。即使如此，每当自画屋木，他也不多作人物，对画中人物构思不甚留意，请王士元补画，以成全美，自己只是将精力投注到他深为喜爱宫观楼台到创制上来，“屋木楼阁，恕先自为一家，最为独妙。楼居精密，萧散简远，无尘埃气息”。所以一旦完成，便被人允为杰作，推崇为国宝而加以珍藏。

　　除北宋郭忠恕外，元代的李容瑾也是界画的代表人物。李容瑾字公琰，生卒不详，创作活动在顺治至正年间（1341—1366）。善界画，以王振鹏为师。传世作品有《汉苑图》轴，绢本，水墨，纵156.6厘米，横108.7厘米，描绘气势雄伟之汉苑，楼台殿阁古树环抱，回廊水榭依山傍水，远岭烟树冥蒙渺妙，胜似仙境。另外流传作品有《岳阳楼图》、《丰乐楼图册》、《映水楼台图册》、《滕王阁图册》，大约有11件。这些作品都是墨笔白描，均采用册页的形式来表现古代的楼台殿阁，笔墨精细工致，景界壮阔，艺术水平很高。李容瑾的《汉苑图》画法与《明皇避暑宫图》相似，两者有可能出自同一粉本。

　　既然是避暑宫图，那么隋唐两代兴建的离宫到底有多少呢？ 在《书》卷二十七《地理一》卷二十八《地理二》详细记载了这些离宫的名称和地址。

　　关中19座：隋仁寿宫／唐九成宫（麟游）、隋／唐太和宫（终南山）、唐玉华宫（宜君）、唐华清宫（临潼）、隋／唐长春宫（朝邑）、隋／唐兴德宫（冯翊）、庆善宫（武功）、龙跃宫（高陵）、隋／唐凤泉宫（眉县）、永安宫（麟游）、隋／唐太平宫（户县）、隋／唐金城宫（华阴）、隋华阴宫／琼岳宫（华阴）、隋普德宫／神台宫（华阴）、万全宫（蓝田）、永安宫（永安）、游龙宫（渭南）、望春宫（万年）、望贤宫（咸阳）。 关外（主要是洛阳地区）9座：明德宫（西苑）、襄城宫（汝州）、奉天宫／三阳宫（嵩山）、兴泰宫（寿安）、兰峰宫（永宁）、崎岫宫（永宁）、兰昌宫（福昌）、隋／唐福昌宫（福昌）、连昌宫（寿安）、紫桂宫（渑池）。

　　在GOOGLE上一座一座地寻找这些离宫，目前还能找到遗址的有13座，分别是九成宫、凤泉宫、龙跃宫、太平宫、庆善宫、长峰宫、华清宫、翠微宫、玉华宫、长春宫、连昌宫、兴泰宫、崎岫宫，而这13座离宫遗址也跟之前郭忠恕的放旷之旅“多游歧、雍、京、洛间”刚好重合。部分学者认为所画乃隋唐九成宫，而从地理信息的角度也推论出九成宫也具有相当的可能。画面中的三层台地、水岸关系和九成宫遗址发掘出来的巨大土堆似乎也存在某种隐秘的关联，但是这一说法一直存在争议，并且遗址现场没有发现晚于宋的实物，所以宋人即便到过九成宫，所见的恐怕也只有一片废墟遗址。 因此，《明皇避暑宫图》中的建筑形象很可能源于画家自己根据现实建筑经验在头脑中进行的二次宫殿建筑的“设计”。

　　郭若虚在《图画见闻录—论制作楷模》一篇中说界画讲究“折算无亏，笔画均匀，深远透空，一去百斜。”可惜在历史文献中并没有关于“折算无亏”具体方法的详细说明，不过宋代李廌《画品》说郭忠恕所画《楼居仙图》是：“栋梁楹桷，望之中虚，若可摄足，栏循墉户则若可以扪历而开阖之也。以毫计寸，以分计尺，以寸计丈，增而倍之，以作大宇，皆中规矩，曾无小差，非至详至悉、委曲于法度之内者不能也。”这里的“以毫计寸，以分计尺，以寸计丈”说的显然是比例关系。“增而倍之，以作大宇”指明了界画甚至可以直接指导施工，因而界画里的建筑描绘与之前春秋战国青铜线刻的示意性表达和后期明清文人画里的意笔棚屋相比，显然具有完全不同的思考方向和绘制逻辑。所以，我们似乎可以确定，在界画创作中，最重要的一个环节便是这必须无亏的“折算”。另外，这幅画在入口水榭使用的网格线似乎也说明此图使用了某种有助于“折算”的工具。

　　遗址复原研究和文献复原研究是建筑历史复原研究的主要阵地，两者除了在原始数据的读取方面有些许不同外，复原的方法大致相同，两者通常结合在一起，相互考证。另外，中国山水绘画和佛教壁画中也出现了不少的建筑形象，年代久远的绘画作品为遗存稀少的中国古建筑提供了难得的视觉参考，这一点尤为珍贵。我们可以把这方面的研究称为画作复原。

　　从《营造法式》的相关规定和法式研究的诸多成果来看，中国古代建筑的构件之间有着微妙的比例关系，比如《营造法式—看详》说：“举屋之法：如殿阁楼台，先量前后撩檐枋相去远近，分为三分（若余屋柱梁作或不出跳者，则用前后檐柱心），从撩檐枋背至脊槫背举起一分（如屋深三丈即举起一丈之类）。”单体建筑内部依靠各种比例关系建构成一个整体，大小建筑之间也通过比例关系来相互协调成和谐的群落。因此，如果我们可以知晓其中某些控制性构件的确定尺寸，我们便可以在比例关系的指导下，通过几何作图求出整座建筑的图样。

　　中国传统建筑群落主次分明，和谐有序，其背后应该有一套成熟的制度来控制建筑群体的规划和布局，特别是集中体现社会伦理秩序的皇家宫殿建筑，似乎更应该有明确的关于规模、形制、装饰等方面的制度规定。然而遗憾的是，现存的中国古代建筑典籍中，并没有关于建筑群落规划和布局方面的资料，因此，对《明皇避暑宫图》中的宫殿建筑整体规模的把握就失去了制度上的支撑。在这样的背景下，要想探明画中的建筑群落关系，从单体建筑反推建筑组群似乎是唯一可行的路径。

　　3、根据参照平面，运用举折之法求出屋顶曲线、根据铺作形式，运用√2 关系求出檐柱高度

　　《明皇避暑宫图》复原研究是把界画作品当成建筑历史研究材料的一次尝试，而关于界画具体的画法问题，并未有太多涉及，从画面上看，前院正殿次间的开间和柱高比例接近复原的结果，那么依次类推，是不是其他的画面比例也和建筑的实际尺度有所关联？建筑的比例又是如何折算成画面的比例？等等这些问题都有待进一步的研究。

　　徐腾： 清华大学建筑学院博士在读，据说专攻建筑历史研究。知名公众号“不正经历史研究所”所长。

　　本文综合来源于徐腾在“界画的建筑学与艺术逻辑：以《明皇避暑宫图》与《岳阳楼图》为例”活动上的部分发言，以及徐腾《明皇避暑宫图》复原研究清华大学硕士学位论文。